人生,如河。每一条细流道阻且长,总会遇到避不开、绕不过的困厄。
漳州市救助站,是暖。是一个对城市流浪乞讨人员和流浪未成年人关爱的温馨驿站。
在深夜里,在高架下,在桥洞里,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与流浪者并肩而坐,耐心劝说,为那些饱尝生活艰辛的人们送去温暖。
近日,记者走进市救助站,倾听他们关于“回家”的故事……
只要开口说话,回家就多一分希望
救助站的人,早就练成“耳辨八方”的技能
8月25日上午,阿秀(化名)静静地坐在病房的角落里。在漳州市福康医院,她几乎都在这个房间发呆、等待吃饭、睡觉及治疗,对周边的一切,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
阿秀不记得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了,包括年龄和姓名,甚至自己是否有家人,家住哪里,她全都给忘了。从市救助站转移到市福康医院的36名受救助对象中,除了阿秀,有的救助对象还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无法正常交流。
这天上午,市救助站寻亲组组长蓝伟成提着一大袋饼干、面包等食品,再次走进了福康医院。
时隔一个月,阿秀再次见到蓝伟成时,她暗淡的目光亮了一下。
“想吃的话要大声说出来喔。”看着一袋零食,阿秀只是向蓝伟成咧嘴笑。但对蓝伟成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哄”阿秀开口说话。从事救助工作20多年来,他练就了耳辨八方的技能,只要阿秀多说几句话,他便能根据口音分辨出她大概来自哪几个地区。然而,几个月来,阿秀除了偶尔蹦出“好”“不要”等简单的词,不论怎么哄,她总是傻笑着回应。
其实,阿秀不是她的真名。在福康医院36名救助对象中,有许多人都没有明确的名字,有的救助对象或许曾含混不清“说”出自己的名字,比如“阿秀”“张文华”等。但这些对工作人员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只能作为与其交流时的一个称呼。蓝伟成介绍,他们有时甚至经常互相“取”名字,甚至误把对方口中的名字当成自己的名字。“但只要肯说话就有希望,最怕的是那些一言不发的救助对象。”
采访中记者注意到,蓝伟成当天随身携带了封面写有“福康医院探访寻亲建档材料”的两个大信封。两个信封分别标记了“能沟通人员名单材料”“无法交流人员”。虽然不知道他们准确的名字,但蓝伟成为他们每人建立了档案。每份档案都有属于救助对象的编号,贴有照片,并记录了他们的大致年龄,身体特征等基本信息。
这一天,蓝伟成与包括阿秀在内的13位救助对象见了面,这仅不到在福康医院的救助对象总人数的一半。
然而,此次见面,却也有重要的收获。
据了解,根据当天救助对象“陈荣秀”(化名)说出的家乡村名,蓝伟成与同事们参照着全国乡镇行政区划地图,在比对、排除了十几个同名村后,通过当地的派出所了解到了来自潮汕的失踪人口陈杨秀的信息并初步匹配成功,目前相关信息正在进一步核实中。
三年了,他始终不愿透露家庭地址
蓝伟成一个个念地名,观察对方表情
许多救助对象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与他们打交道并不容易。有的面对工作人员的提问或傻笑,或一言不发,或胡言乱语。甚至有的救助对象因发病,对工作人员拳脚相加。
“有时为了搞清楚他们的信息得连续哄上好几天,有的甚至要花上数年的时间,等他们接受完精神治疗慢慢好转,才肯与我们沟通。”说起这些,蓝伟成向记者提起了一个人:王方(化名)。
2016年5月的一天,在漳州港流浪的王方,被民警护送到漳州市救助站。市救助站工作人员随后把他移交到漳州市福康医院进行治疗救助。由于王方沉默寡言、精神异常,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一直无法获取有关他的任何有效信息,王方在漳州市福康医院一住就是4年。
4年间,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从未放弃过寻亲的希望。刚到福康医院的前些年,王方总是目光呆滞,无论工作人员怎么哄,他依然一言不发。经过治疗,王方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况都有了很好的恢复,记忆也渐渐恢复。
2019年6月,王方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话声音很小,几乎要把耳朵贴到他嘴边才能听清。但一开口我就听出了这是潮汕口音。”这也让蓝伟成看到了为他寻亲的曙光。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经常带着零食去福康医院和王方“聊天”,每次他总会找机会拿着潮汕地图念出当地的地名。潮州?揭阳?汕头?……每念一个地区,蓝伟成都会仔细观察王方的身体反应和细微表情变化,并和工作人员及时总结王方所说的各种信息,反复推敲。
有了基本信息,救助站工作人员便尝试将信息通过福建省救助寻亲微信公益群推广到今日头条。不久后,汕头市澄海区蓝天救援队便传来了好消息。
2019年10月30日这天,汕头市澄海区蓝天救援队打来了电话:“信息确认过了,汕头这边一位老人说这名流浪人员可能是他走失近10年的家人!”
而电话那头的家人确定了王方的音信后,也久久不能平静。原来,十年前,王方开着摩托车到梅州后便杳无音信了。“起初几年没消息,我们四处试着寻找,把周边都走遍了没有孩子消息,后来我们所有人都认为他可能已经不在了。”王方的父亲王辉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盼来团聚的这一天。
2019年12月4日,王方的家属从汕头市澄海区赶到漳州认亲,几经周折找到亲人的王方,终于在时隔10年后,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然而在福康医院,像王方这样能找到家人的还是少数。更多的人还在期盼着回家的方向。
据了解,自去年10月寻亲小组成立以来,市救助站分别对托养和落户在市福康医院、市福利院以及长期滞留在站内共计70余名的受助人员进行寻亲,100%推送全国救助寻亲网、100%报请公安机关采集DNA血样和100%进行人脸识别,一个个回家的故事正在救助站发生。目前,已核实信息19人,护送回家或家属领回7人。
不愿意入站接受救助的情况依旧普遍
走上街头,他们对救助对象进行定期寻访
令人心酸的是,有的流浪者不愿接受救助,有些甚至无家可归。
今年二月里的一天,社工在巡街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朱,你怎么在这!”社工一眼认出了推着堆满纸皮的婴儿车的老朱。
老朱在漳州已经流浪十几年了。平时露宿在战备大桥下,靠拾荒维持生活。在2016年漳州市救助站开展的“寒冬送温暖”活动中,社工第一次接触到老朱。
“我不愿意去救助站,在外面还能讨些钱捡些纸皮、空瓶子卖。”一开始,习惯了流浪生活的老朱对社工不信任,不愿透露任何信息,不愿意去救助站,也不愿意回家。但社工仍不厌其烦,每次都去看望老朱,为他送去被子、衣服、食物等,并找机会和老朱唠唠家常。
终于,颇为感动的老朱在2019年7月,走进了市救助站,并踏上了返乡的归途。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数月,社工在街面外展中居然又遇见了老朱。“早年间的房屋土地已经没有了,家也没有了,还不如出来流浪。”回家后,老朱在侄儿家短暂住了一段时间,由于家人的不接纳,老朱再次走上街头。
在老朱再次回到漳州流浪的这半年时间里,社工更加关注老朱的情绪、身体状态。经常隔三差五去看望老朱,耐心劝导他回家。经过半年左右的陪伴和关心,老朱终于表示愿意再次回家。
5月29日上午,救助站工作人员和社工为老朱准备了干净的衣服、背包、行李袋和回家路途上需要的水和食物。在做了核酸检测得到阴性结果后,老朱再次踏上了回家之路。这一次,老朱留下了社工的联系方式,遇到问题老朱还能及时找到这些信任的“老朋友”。
“一些农村孤寡人员没有亲人可依靠,只好到城市流浪。”一业内人士表示,救助流浪人员应区别对待,对于户籍信息明确且有劳动能力的流浪者,政府应发挥协调作用,以“投亲靠友”的形式进行救助;对于确实丧失劳动能力和收入来源者,基层政府应加强对这类人员的安置,从源头上避免他们流落在城市街头。
据了解,我市目前流浪人员救助主要靠各级民政部门。截至今年8月,市救助站已救助777人次,但不愿意入站接受救助的情况依旧普遍。在去年底至今年初开展的送温暖行动以及今年6月以来开展的夏送清凉行动中,市救助站共街面救助64人,其中愿意进站接受进一步救助的4人。
市救助站相关负责人表示,救助站已发动各街道办、社区联合巡查,对不愿意进站的人员定期寻访,并为他们发放被子、衣服和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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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王琳雅 周杨宁 通讯员 陈雪云 采写/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