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玲
居于山乡之地的家乡,开门就见山见水,见到田野中的传统村庄。五一假期,携女儿回老家。头两天孩子在家里看看电视,喂赶鸡鸭,到父亲的菜园挖挖水晶萝卜,没觉得无趣,可到了第三天,她就待不住了,一直缠着我带她到外面玩。这时,坐在一旁的父亲建议我带女儿到大麦尖山下石公庙那儿,说石公庙重建了,庙外有块平坦的埕地,边上也种有花草,可以带去那走走看看,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桂笋,让孩子也体验下摘笋的快乐。
父亲口中的桂笋,是一种野生的竹子,俗称桂竹。女儿听说有笋可摘,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往大麦尖山的方向奔去。刚走出屋外没几米路就遇到敏牵着她的女儿在村道溜达,也是因为孩子在家里待不住。于是约她们一起去石公庙。我和敏是发小,她也是嫁到外乡,四十几年来,我们仍无话不谈。两孩子在前方奔跑,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孩子们踩着影子,重叠在影子里,仿佛她们俩就是我和敏小时候的样子。看着奔跑在前方的两个孩子,感慨曾经的我们也是这样撒欢,我们一起放牛,一起上山砍柴,一起拾稻穗,一起快乐成长。“妈妈,妈妈,我看到庙了。”女儿的叫声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
来到石公庙,敏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这里结拜的事吗?”“记得,永生难忘。”我们驻足虔诚膜拜,仿佛回到当年磕头跪拜盟誓言的场景。
微风习习,庙的四周绿涛阵阵,桉树林随风摇摆。“敏,你看那是桂竹吗?”我在不远处的桉树林里发现桂竹。“是啊,那是桂竹,有竹应该就有笋,我们去看看。”敏说。我们走进一看,桂竹成片地掩映在桉树林里,也惊喜地发现这里的幼笋是扎堆地冒出,正等待着有缘人发现。此时的我们正是这些幼笋的有缘人。
农历三四月正是野生桂竹出笋时节,默默积蓄了一个漫长的冬天,经历一场又一场淅沥的春雨,幼笋在泥土下攒足了力量,争先恐后破土而出。幼笋仿佛在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洪荒之力,拱开了在泥土和腐叶的层层覆盖,势不可挡。我和敏顾不上穿着短裙会被野草芒萁割伤腿,开始进林摘笋。“快看,那有一株,那又有两株,小时候摘笋的快乐又寻回来了。”我猫着腰探进较陡且荆棘的竹林内,地势越险的地方,出的笋越粗壮,它们从厚积的枯叶和泥土下脱颖而出,静谧的、绿色的生命力在爆发,生机勃勃。
每次发现粗壮的笋,我们都兴奋不已,没想到时隔三十几年后,我们还能一起在山上摘笋,应该说我们摘的不是笋,而是快乐童年的回忆。敏拿起手机拍照录像发朋友圈,表达当下摘笋激动的心情。面对一大捆的战利品,我们坐在石公庙前调侃着我们青春还在,爬山找笋摘笋的战斗力不减当年,正沾沾自喜。朋友圈发出去不到5分钟,敏的表弟就打来电话告知,我们摘的笋是别人家特意种的,不是野生自然生长的,那笋我们不能摘。听到这消息,我俩愕然相视不觉大笑。
我们和孩子们各抱一大把桂笋,火急火燎赶回家,想着快点去登门道歉。刚进家门,敏的表弟就说已经跟笋的主人解释好了,笋不用归还,让我们带回城。手里的笋多了些故事。
回望过去,桂竹林随处可见,它们不仅是大地上的青葱植被和自然产物,也是大地母亲赐予江南山乡丰厚的经济资源。一片片桂竹林和一道道永远流淌不尽的山泉一起,和山乡人家里飘不散的笋香与炊烟一起,在幽深而多雾的山谷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