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丽玲

一个家族的繁衍就像一条河流，有自己的源头、流向和归宿。从源头到终点，历经曲折与挫折，但始终勇往直前。这条河流承载着家族的基因、文化和传统，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在这条河流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家族的兴衰、荣光和梦想。

参与田野调查活动，在追寻非遗项目的历史渊源、传承谱系时，感触最深的就是一个家族、一个姓氏自有它的来处，随着时间的推移，家族的河流开始分支，衍生出一个个小家庭，这些分支如同河流中的支流，有的上游清澈洁净，下游则是浊浪滔滔；有的气势磅礴奔流向海，有的却慢下了脚步逐渐枯竭……

“您家这糕饼传统制作技艺距今有多少年的历史，传承至今历经多少代人？”坐在溢满饼香的屋内，我与传承人陈师傅一起穿越时光，去追溯其家族的源头。“小时候听我父亲说过，这技艺是我曾祖父传下来的，我这一代是第四代。”“您曾祖父的姓名和生卒年月，您知道吗？”“知道，知道。”陈师傅边答边起身到里屋拿了一本厚厚的族谱出来。他说家族的世系都记录在里面，年代较久，书页都有些散落了。翻开这本泛黄的族谱，它记载着陈氏同宗同祖的血亲世系与人物事迹，还有陈氏家族家训、家风。陈师傅的曾祖父是个有远见的人，他遗留给后人的技艺不仅口耳相授，还将如何制作糕饼的工序、配方一一详细地记录在另一小册子。这本泛黄的族谱让陈氏家族后人们寻根溯源、认祖归宗的“归属情结”有一个着落点，有依有据。

沿途，我遇到了那些追寻根源的人，同样的采访问题，得到的答案或是追寻的过程中却迥然不同。有些家族的起源、迁徙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父辈也无交代。在与后人交流溯源时，匮乏如沙漠，茫茫一片，旷野的风吹过，剩下我们相对无言，仿佛看着河水断流而毫无办法。他们没有陈师傅家族那么幸运地能拥有一本让后代追溯的族谱，只能通过查阅《村史》《县志》《府志》等相关史料加以论证，更有甚者，因祖父辈早已过世，所有的记载和传说随着最后的一抔黄土落下，归于静寂，是真是假已不得而知，随着岁月风吹雨淋了无痕迹，他们的根在哪里，始祖名啥，属于哪一支流，需进一步追寻，也有可能再也寻不到。

当面对那些无根可寻的传承人，我无数次地反观自己，其实我和他们一样，从我的祖父辈起，再往上已无从查考，对于曾祖父的事情，对我而言不是记忆，而是一种传说。

一路走来，我看到在一个家族的河流中，有一些重要的节点。这些节点如同河流中的礁石，影响着河流的流向。如，家族中出现一位杰出人物，他的贡献和影响力让家族的河流转向，为家族带来了新的机遇。他的事迹成为家族的骄傲，也让后人铭记于心。这位杰出人物的精神和家族的信仰相互融合，成为家族永恒的灵魂。然而，家族的繁衍并非一帆风顺。在漫长的历程中，它也会遭遇困难和挫折。有些家庭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主线，有些甚至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他们留下的精神和传统，依然在家族的河流中流淌。

现在跟家里的老人聊天时，我总有意识地去了解家族的谱系关系、历史脉络，询问祖辈们的生活方式及相关的故事和背景，试图唤起他们更多的记忆。这样的方式很直接也很笨拙，在老人的回忆中，有亲历有传闻，有他们也说不清的记忆碎片，盘根错节，要理清并不容易，我深陷在时光的漩涡中，追溯的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