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公交在面前停下,我走上台阶,细细的扫描红外线从脸上掠过。我眯起眼睛,原速往前走,身后是付款机模拟出愉悦的硬币落地音。又是一个下了班的黄昏,车上昏昏欲睡的乘客斜斜靠在椅背上、窗户边,没有了几年前的摇摇晃晃、颠颠簸簸,绿色公交顺着生来不变的轨道向前去,驶过漳州的古街小巷,没有声音,也没留下一点云烟。
我要去看外婆。半小时前,她对着手机大喊一声我的名字,自动拨来一个视频电话。手机对面,慈眉善目却像孩子一样的外婆,正在和最新款扫地机器人大战三百回合。
“小周小周,我觉得它要拆我家!”
我在电话这边笑个不停:“外婆我今天是要去你家的哦,我来救你。”
已经是26岁的年龄,在几千里外的城市读完研后还是回到故地,生活便也沿着轻狂的年纪从来没想过的平淡每天画着圈子。漳州已然漂亮了很多,偏城打通了和厦门的海底隧道,外婆新家正好赶上了隧道口,小区里的人慢慢被大浪淘沙,老人和孩子一天天少了,多的是白天的一片寂静和清晨黄昏的步履匆匆。天性热闹,有一群小姐妹的外婆却在这里安居,她说她要在这住着,她要多看看这一群年轻人;她说这儿小吃摊商业街人声鼎沸,人多,高兴;她说这儿方便,我的朋友们大多在这,我便也能顺道常来看看她。
我说哪会,外婆在哪我都要天天去打扰外婆。
于是几乎每天下班都会坐上这趟公交车,像现在一样,不必想着即将见面的老小孩,单是这一路便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把手放在窗上,夕阳的光顺着指缝漏进来,外面并行的一辆绿色车牌的车后座有一个把鼻子碾在窗上吐泡泡的小孩,身边是一个低着头的剪影对着手机屏的蓝光。小孩斗鸡眼看着自己的鼻子,盯了一会儿后抬头,正好对上我的眼睛,咧开嘴一乐。我也乐了,在周围一圈看着手机或闭着眼睛的乘客里,我的高兴仿佛一支大旋律中的小小插曲。
我的单肩包里还是厚厚的一叠材料,不敢关静音的手机里源源不断滚出新的信息。2030年26岁的我肩负着每天如出一辙的辛劳,总是坐上一辆不会晃晃悠悠的公交,载着组成我生命中重要快乐来源的碎片,去看我仍旧精神矍铄,仍旧眉眼弯弯的老小孩外婆。
(指导老师 高良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