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米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事实上我淘米的机会很少,只有在母亲偶尔没空时才会把淘米的任务交给我,也许是因为机会难得,我对淘米总是情有独钟。
未经淘洗的米就像小小的婴孩一样安静地躺在饭锅里,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忽淡忽浓的米香从锅底溢出,直扑鼻腔,沁入心脾。这时的米粒还保留着最初的颜色,要是有心细看,就会发现米粒上还蒙着一层乳白的粉末。加水,用手来回搅动米粒,这样简单的动作便是淘米。我总喜欢把手指埋在米中戳一戳,或是握一把米在掌心,细细感受米粒独特的触感,微小的米粒在手指间穿梭,犹如嬉闹的精灵那般可爱。米要淘两遍,经过二次淘洗的米会呈半透明状,此时的米粒像一个个刚出水的娃娃,又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玛瑙,令我爱不释手。
母亲淘米则与我截然不同。她不会慢条斯理地玩弄,反而是急匆匆地用水过两遍就罢了,随后便急匆匆地又去择菜、剁肉、杀鱼……记忆中的母亲每天都是这样匆匆忙忙,天亮起床或是下班回家就像上战场似的争分夺秒地周旋于炒菜、蒸鱼、炖肉之间,她的脑子被一日三餐、奔波生计占据,淘米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做饭的一道必经工序。我也曾问她是否留意过米香,得到的却是诸如“米香?什么米香?我不知道!”“我忙,你赶紧写作业去!”这样令人扫兴的回答。看着她如陀螺一样旋转的身影,我悻悻的心情很快被一种莫名的感动与心疼替代——母亲哪里是嗅觉迟钝,她实在是太忙了!
外婆淘米又是另一种姿态,年过古稀的她,身体被岁月磨洗得苍老佝偻。可外婆淘米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她用干巴的老手轻轻淘洗米粒,弓着老腰在厨房里踱步,干瘪的老嘴蠕动着吐出温和的闽南话。外婆的眼睛昏花了,早已看不清电视上的字,也看不见茶几上的钥匙,但却能清晰地看见并准确地拣出藏在米粒间的小石砾和小米虫;外婆的记忆力衰退了,她记不清年月日,也记不清她的遥控器搁在哪里,但却清楚地记得她的小外孙女爱吃硬一点的米饭。她总是这样小心地淘米,小心地加水,小心地为儿女们做着一件件看似微小却又不可或缺的事。
淘米是一种生活的诗意,淘米是一种责任的担当,淘米更是一种藏在烟火气息里的深情。
(指导老师 吴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