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题目背了一个星期，默写的时候，一个班还有16个人一个字都没写，要气死了！”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我们很容易被学生的坏习惯或者不作为折腾到情绪爆发。而当老师生气发火的时候，学生不知所措，不讲话，不作为，我们希望的目的并没达到。何况“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老师气坏了身子，还没有换来学生行为习惯的改善，实在得不偿失。

德国哲学家海灵格在他的诗歌《我允许,一切如其所是》中说：“我允许任何事情的发生。”既然，事情总是免不了要发生，那么不如想想我们要如何面对？

首先，表达感受比发泄情绪更重要。

在处理学生之间矛盾冲突的时候，我也经常听到学生说：“我忍他很久了。”有学生说：“他都已经好几次不关门了，这次我让他关门，他还是不吱声。所以，我要给他一个教训，就把他关在阳台上。”被关在门外的同学也很委屈：“他自己心情不好，对我说话态度也不好，我也忍他很久了。”“忍他很久”的爆发，其实也是长期矛盾积累的后果，这也导致了很多学生之间的矛盾冲突。

这时候我们就需要告诉学生，当这种需要“忍”的事情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与其“忍”不如主动表达感受，语气平静地指出对方让自己不舒服的行为，或许对问题的解决更有效。比如：“我感觉很冷，请你把门关上。”这句话应该比把同学关在阳台更能让他“长教训”。而当我们面对学生的坏习惯或者不作为很生气的时候，我们也可以表达：“这个结果让我很失望，大家记忆能力都很强，不应该这么糟糕。能做到却不去做，是最让我生气的。”

班级有几个女生在写生课上从很高很高的台阶上往下跳，非常危险。学校老师向我反馈这种情况时，我也很恼火，安全的问题天天在讲，怎么还会这么调皮？当学生来跟我讲述事情的时候，我赶紧收起怒火，深呼吸，说了两句话：“我非常生气，原因有二：第一，我很担心你们的安全，我怕你们跳下去会受伤；第二，被投诉我觉得很委屈，同时我也很羞愧。”学生听我这样说，也低下了头，说：“老师，我们以后会注意安全，不会再这样了。”如此，我们的教育目的不就实现了？

其次，目标导向比过程内耗更重要。

元旦放假，有一位在读高一的学生来我家里聊天，她披散着头发，满脸愁容，面带哭痕，她说：“我竟然忘记了我还有目标。”我当然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只是很奇怪，在初中这么优秀的学生，怎么读高中半个学期就这样灰头土脸了？大概了解了一下，她面临的问题是各学科难度都增加了，很多科目听不懂，考试成绩不理想；班级同学都很优秀，望尘莫及，因此存在感、价值感、目标感一下子都消失了，整个人都非常迷茫和不自信。

我问她：“你的目标是清华北大吗？”她说不是。

我再问：“三年后你要去哪里读书？”她回答：“好一点的大学就行。”

我说：“在一所一本上线接近90%的高中，只要三年坚持下来没有成为后10%，你就可以去一所不错的大学。眼下，最糟糕的时候，你也没有落到后10%，那么，放心地去努力就好了，换来的进步都是赚的。”学生豁然开朗。

当我们盯着错题百出的试卷和不堪入目的排名难过不已时，当我们望着班级同学志在必得、神采飞扬的身影暗自神伤时，我们是在被别人的喜忧牵动着情绪，而忘了自己的目标。我们能做的，就是确保当下付出的努力跟目标方向一致，那么，就相信“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班级的“树洞信箱”中收到一封以“孙老师，我该怎么办？快帮帮我吧。”结尾的“鸡毛信”。收到这封信时，我非常紧张，赶紧冲出去找人。

学生说很紧张很担忧，因为小学老师曾说她的眼睛看上去很忧郁，老师说好像还在哪里看到她的心理测评显示抑郁。她问我如果抑郁了怎么办？我问她，你有什么不舒服吗？学生回答没有，就是偶尔失眠；还有，老师发脾气的时候会害怕被牵连。我问，曾经被牵连过吗？学生回答，小学时曾被整班罚过。

我们很难想象，不曾被确认的事情，学生为何会“挂鸡毛信”求助？

我想起开学初，有几位学生在相互追逐，了解原因竟是：“他喊我姐姐，我要追上去问他为什么这样喊？”“我看A对B同学不怀好意，所以我要跟B去围攻A，而C又骂了我一句，我们又改围攻C……”我意识到，对于初中起始年段的学生来说，他们好奇心强，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容易情绪冲动，也容易在行动中迷失了最初的目标。而引导学生从结果复盘，学生就更容易接受教育，做出改变。

《列子·杞人忧天》中有这样两句话：“若屈伸呼吸，终日在天中行止，奈何忧崩坠乎？”“若躇步跐蹈，终日在地上行止，奈何忧其坏？”

天地不曾因为杞人的担忧而崩坠或坍塌，而“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坠，亦不能有所中伤。”偶尔的陨石坠落并不会伤到人，偶尔的失眠，身体也会自我调节。当我们复盘结果，就会发现身体并没有明显不适，恐惧的事情在新学校也并未发生，那么，干嘛要在意那个评价或测评呢？

这种类似“杞人忧天”的现象，在教育日卷的今天也非常普遍。

“期末考不好怎么办？”

“如果考不上高中，以后怎么办？”

一次单元测试，很多家长和学生追着问成绩，一分之差牵动着很多家庭。在结果还没出现的时候，焦虑到慌慌张张，停滞不前，是不可取的。盯着一两次考试的成绩，大喜大悲，也是不可取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与其彷徨不前，不如努力补救和完善。

引导学生从目标导向来考虑事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可以避免“为个人好恶”而学习的现象，那么老师的高矮胖瘦、讲课风格、声音大小都不会影响到我们对知识的渴望。那么父母在不在身边，我们都可以管理和安排好自己。那么，在通往中高考过程中的沟沟坎坎，也都可以看成前进路上的风景。如此，就更容易享受过程，踏实地在过程中努力，保持稳定的情绪状态。

诸葛亮在《诫子书》中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所谓“静”，便是内心恬淡，宁静专一。

女儿读中班的时候，幼儿园安排的体能训练课是拍篮球，我们没有提前学过，所以女儿并不会拍球。等到学期中，我发现女儿能拍三十几下，我很骄傲这是一项重大突破。幼儿园老师跟我说，班级最厉害的小朋友能够拍球半小时不停，一次能拍六七百下。顿时，我就不淡定了，拉着女儿披星戴月拍篮球。

作为父母老师的我们，在要求孩子们情绪稳定之前，我们自己能否“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我们又把多少自己消化不了的情绪传递给了孩子们？

曾国藩曾说：“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顺其自然，不念过往，不惧未来，这大概就是保持情绪稳定的秘诀。

（作者系厦大附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