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天气不算炎热,但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还是让人容易产生一丝倦意。父亲驱车回漳浦,路过那家熟悉的小店,说想喝杨桃汁,奶奶摇摇头说:“太寒了。”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只得停下。父亲推开车门出去了,母亲也让我跟着下去走走,尽管内心不愿意,但还是揉揉眼睛,下车跟了上去。
深绿色的牌匾上是几个白色的大字“白眉凉茶”,排列组合得很规矩,“白眉”两字排在“凉茶”的上面。走入小店,一股清新之感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苦味,却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好闻。店铺不大,进门右边墙壁上贴着同样绿色的墙纸,墙纸上写着不同凉茶对应的不同功效。因为时间的流逝,墙纸变得微微发黄,粘上了污渍,起了褶皱。左边靠墙是一排长桌,几把铁椅,桌上还放着上个客人留下没来得及收拾的塑料碗。墙上方是一个正在缓慢运作的大壁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老板,有人在吗?”父亲喊了一声。
“哎”老板从柜台内直起了身子,冲我们打招呼。看着他,我有些怔住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想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来这里了。记得小时候上火了,外婆总带我来这里买凉茶,在她眼里凉茶是能包治百病的东西。而那时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苦味,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只能乖乖跟在她身后,看着老板娴熟地从柜台里拿出两个上宽下窄的塑料杯,把大壶内早已煮好的凉茶倒入其中,打包好交到我外婆手中。
记忆中的他,好像三四十来岁,瘦长的脸,瘦长的身子,脸上总挂着和蔼的微笑。他好像偏喜浅淡色的衣服,穿着的衬衣,有时是亚麻色,有时是浅棕色的,天气转凉时,会在外面套上件昵子绒外套。有次见我盯着塑料杯内那些黑咕隆咚的东西皱眉头,他便笑笑,温和地对我说:“要喝了才会好啊。”
现在那个懵懵懂懂的幼儿园小朋友已经变成了初中的学生,可他好像一点儿也没变,还是熟悉的穿着,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见到我,他微微笑了笑,说:“长高了啊。”父亲在我身后附和着:“是啊。”又对我说:“老板可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我看着他,他的眉间始终挂着谦和。这时母亲从车上下来了,走过来说:“再买杯凉茶吧,降降火。”又问我:“你还要什么吗?”
“银耳羹”我脱口而出。
老板点点头,应了句“好”,转头去打包凉茶,又去小冰箱里取出一碗淡黄的银耳羹,全都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打了个结,提给我。我盯着那碗被仔细包装好的银耳羹。他家的银耳羹不知是怎么做的,银耳吃起来很脆,放了莲子和百合,好像还有绿豆,甜而不腻,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毕竟在尝了凉茶的苦后再吃上一口甜的,那种满足和幸福感便会瞬间将心团团包裹。
我们与老板道了别。踏出门槛的前一刻,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在用布擦杯子,而他的手边那台银色的机器正马不停蹄地运作着,咕噜噜咕噜噜,缕缕热气从中缓缓升起。也许煮的是茶,煮的是烟火人间的愁苦,煮的是亘古不变的时间。
坐上车,我望着窗外,那家绿色的小店正在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最后消失在视线中。“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听母亲在身旁感叹。抿着嘴,手里捧着那碗刚买的银耳羹,冰凉的触觉从手指传来,渐渐消散了热意。有人说,味道和记忆捆得最紧,它让时光变得生动。吸吸鼻子,那股独特的辛香好似依旧萦绕在鼻尖,脑海中老板亲切的笑容也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嗯,如果下次有回来的话,也要记得再到那儿,买杯凉茶和银耳羹,趁着小店未关,他还未苍老,我还会喜欢,还会记得吃这些东西的时候。
(指导老师: 商艺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