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贤治先生是当代著名学者,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在自己的书中,他对一些教过他的老师进行了深情的忆念,有一位谢老师,他更是敬仰有加,两人多年来的关系十分密切。
作为文化学者,林贤治经常为别人的书写评论。因此,照理说,当林贤治一直敬重的谢老师请林贤治为自己的书写一篇评论的时候,林贤治应该二话不说就写;但实际上,林贤治却拒绝了为老师的书写评论的请求,并因此伤了老师的心。这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林贤治是一直希望晚年的谢老师能在书籍出版方面有所作为的,而且经常为谢老师提供方便,但事情的发展却事与愿违:“我总认为,谢老师应把吟诗作赋当成余事,而把具有一定学术含量的‘正事’做出来……他根本腾不出时间做计划中的事。为此,我曾劝他减少外出开会活动,多留一点时间给自己。他哪里听得进去,总是以‘身不由己’的理由为自己辩解。我就建议他做古典文学的普及工作……他有所动心,无奈那结果,还是‘身不由己’……即便是诗词写作,我也仍然希望谢老师珍惜过往几十年艰辛的人生经验,写出有风骨的作品……我总是希望谢老师最大限度地发挥他固有的光和热,然而,他太浪费自己了!”
大约2000年,师生二人见面时,谢老师告诉林贤治,说他打算编一本个人作品集,在当地印刷,并嘱咐林贤治为他的作品集写评论。林贤治不太赞同老师的这一做法,返回广州后,便给老师写信,希望老师不要急于出书,等过几年各方面条件成熟了,争取在出版社公开出版。
可谢老师没有听林贤治的意见:“他听不进我的意见,书不多久就印出来了。后来得知,他是为了庆祝阳江市成为‘诗词之市’大型集会的召开而赶制出来的。”这样的一本书,当然不是林贤治所希望看到的作品:“我收到他寄赠的《作品选》,拜读之下,新旧文学并陈,未免驳杂。所谓‘风雅颂’,颂诗多而风雅少。其中,使我最不满意的是,书前合影品题的篇幅过大。我希望见到的是一个‘布衣文本’,及阅后,不禁感到为难,不知应当如何表达我的观感。”
这件事让林贤治颇感为难,从情理上说,他理应为老师的书写上一篇评论,但他又是一个严肃的学者,不愿意说那些虚假的恭维话。于是,思考了一些天,他还是决定拒绝老师的要求:“如此踌躇了十余日,不得已,终于拨通谢老师的电话。显然,他对我的迟迟回应深为不满,待我刚刚说起书前的影页时,竟盛怒难禁。对话中断了……此后,我还曾两次在广州见到谢老师,执弟子礼一如从前。而他仍然不忘提及评论,表示深切的期待。”但林贤治最终也没有给老师的这本书写评论,的确是伤了老师的心。
拒绝为自己老师的书写评论,这种做法看上去显得无情无义,但也让我们看到了林贤治先生的个性,看到了他对学术问题的严肃态度。老师的恩义是一回事;学术问题是另一回事,二者不能混淆。林贤治拒绝为老师的作品写评论,是一种学术上的坚守,这种坚守无疑是值得肯定的。“吾爱吾师,但我更爱真理!”林贤治慨叹道,“我写下的书不下数百万字,而小小评论,居然无力完成!‘吾爱吾师’,谢老师却不能理解,其他人更不可能理解。”